特朗普把中美经济关系看得过于简单。在特朗普看来，双边经济关系就是加减法，贸易赤字，输；贸易盈余，赢。但看待中美经济关系，应该从综合情况看。
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| 钱克锦
当地时间3月22日，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，依据“301调查”结果，将对中国进口的商品进行大规模征收关税，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。特朗普声称，涉及征税的中国商品规模可达600亿美元。
对于特朗普政府的举措，中国政府的态度是希望不要爆发贸易战，但如果美国政府一定要如此，中国既不会怕，也不会躲，而是已有准备，奉陪到底。希望美方悬崖勒马，慎重决策。


形势可谓“黑云压城”。如果特朗普政府最终决定“不勒马”，坚持打贸易战，中国会不会害怕？有什么反制的手段？
中美之间贸易问题早已存在
应该说，特朗普做出这种姿态并不奇怪。中美之间贸易问题也不是自他上台才有。
在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看来，中国在加入世贸组织之后，在对外贸易方面存在一些问题，比如对国有企业进行补贴，对某些特定行业进行补贴，导致不正当竞争；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做得不够；在外企进入中国市场方面限制太多，而且常常逼迫对方转让技术等。
然而，近年来中国又的确是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，因此西方主流认为，虽然存在很多“不公”，但不能和中国强硬对抗，而是要注意两点：一是西方要联合起来，这里主要指的是美日欧联合；二是要利用世贸组织等国际机构进行多边制约。
今年1月，在瑞士达沃斯论坛上，欧盟贸易代表马尔姆斯特伦曾经很明确地表示，西方要联合起来，在贸易领域对付中国。 


▲中美之间贸易问题不是自特朗普上台才有
特朗普呢？他从竞选开始，就大谈美国在国际贸易中吃亏，且大部分时候目标都是对准中国。因此他要出台对付中国的政策，本来就应该在意料之中。
但是特朗普的举措却让西方主流大吃一惊。
比如，他不仅没有和欧盟日本联合，反而一上台就宣布退出跨太平洋合作协议（TPP）。要知道，美日本来是想用TPP，来逼迫中国改变贸易行为的。
又比如，他前一阵以国家安全为借口，宣布要对进口的钢铝产品加征关税，结果也引起西方一片大哗。毕竟这个政策最大的“受害者”恰恰是美国的盟国如加拿大、韩国等。西方舆论认为，你不是说要对付中国吗？怎么以安全为借口伤害了盟友呢？
特朗普自有他的逻辑，这个不在本文讨论的范围。这里要说的是，无论从西方在贸易领域对中国的看法、中美贸易形势，还是特朗普的一贯言行，特朗普对中国作出举动，那是肯定的事。
特朗普将要启动“301条款”
根据3月22日签署的备忘录和特朗普的谈话可见，特朗普是要根据“301调查”，计划对中国的大批商品进行征税。
这里先简单谈谈“301调查”。所谓301，一般是指美国《1974年贸易法》第301项条款。历史上，美国国会掌握对外贸易大权，但这个“301条款”规定，由白宫设立总统下属的贸易代表办公室（USTR）负责。


▲图：央视新闻
这个办公室每年要对与美国进行贸易的国家进行评估，看是否存在不公现象，尤其是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，并每年出台报告提交给国会，即《特别301报告》。这个条款，让美国总统在对外贸易方面有了极大的权力。
这个报告把那些有对美不公举措的国家，按严重程度分为三类：“优先指定国家”、“优先观察国家”和“观察国家”。
中国和加拿大最近几年都被列为“优先观察国家”。这也从另一面看出，美国对中国和加拿大有意见，也不是从特朗普时代才开始。
当美国政府觉得有必要时，就会对相关国家进行调查，在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启动“301条款”，即总统有权下令对相关国家征收惩罚性关税。


▲中国最近几年都被列为“优先观察国家”（图：央视新闻）
这次特朗普签署备忘录后，白宫发布了一个《301事实清单》，对特朗普的措施计划作了比较详细的描述。从这份文件看，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，对有关中美贸易状况进行了大约五个月的调查。得出的结论是：
 


中国通过建立合资企业、对外资限制等手段向美国公司施压，迫使它们转让技术；

利用“歧视性”执照颁发程序，迫使美国公司向中国转让技术；

通过一些海外并购获取大规模技术转让；

通过网络窃取美国商业秘密。
 
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一个专家团队估计，这些行为每年给美国造成经济损失达500亿美元。
因此美国政府要作出下列反应：
 


向世贸组织投诉中国；

向中国部分商品征收25%的惩罚性关税。这些关税所得用来补偿因为“中国不公政策”导致损失的美国一些行业；

对中国投资进行限制。这个有相关部门将和美国财政部合作，采取措施。
 
媒体报道最多的就是第二项，即准备向中国部分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。特朗普说“涉及到600亿美元”。据美国商务部统计，中美2016年双边货物贸易额为5785.9亿美元。
中国有哪些反制手段？
对于美国的说法和扬言要采取的措施，中国方面当然不能接受。
首先，特朗普把中美经济关系看得过于简单。在特朗普看来，双边经济关系就是加减法，贸易赤字，输；贸易盈余，赢。但看待中美经济关系，应该从综合情况看。
比如一台苹果手机，从中国组装出口，其中多少环节，多少利润并非中国所得；再比如，中国在低端消费品方面贸易盈余，但在供应链上游商品交易方面，中国是进口国。
其次，特朗普政府采取的霸凌手段，是任何国家都无法接受的。更何况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。有话好好说，该怎么谈就怎么谈，采取单边手段，威胁征收“惩罚性关税”，那怎么行？
当然，作为第二大经济体，中国虽然不愿意打贸易战，但绝对不害怕打贸易战。


▲中国虽然不愿意打贸易战，但绝对不害怕打贸易战
整体来看，美国政府利用“301条款”来惩罚贸易伙伴，前提要有两个：
一是美国在与对方贸易中占绝对优势，即美国可以不和对方贸易，但对方离不开与美国贸易。这是实力因素；
二是没有其他手段，比如在世贸组织成立之前，没有一个有效机构来解决。这是道义方面。
但从目前来看，中美之间经济相互依赖程度很高，也有世界贸易组织这个渠道，特朗普却要挥舞“301条款”，的确有些不合时宜。
况且，如果真打贸易战，中国也有有效的反制手段。
中国有哪些反制手段？
美国彭博社3月23日一篇报道对此进行了分析。根据该报道中几名专家的观点，中国可以有三个手段：
对美国部分商品征收报复性关税（3月23日，中国商务部就立即进行了反击，发布了针对美国进口钢铁和铝产品232措施的中止减让产品清单并征求公众意见，拟对自美进口部分产品加征关税）；
通过影响国际供应链，对美国制造业进行影响；
如果冲突到“丑陋”阶段，中国还有个杀手锏，那就是抛售上千亿美元的美国国债。
其中，抛售国债被视为最后手段，也被一些经济学家称为“核武选项”——当然不会轻易使用。
尘埃未定，中美之间留有余地
贸易战对双方都有害，“核武选项”后果更是严重。不过，中美之间的贸易战还真未必就能打起来。


一方面，在时间上还有余地。根据《301事实清单》，美国要想采取征收惩罚性关税，还要进行下列程序：
贸易代表办公室要在15天内提供一个清单，列出要对中国哪些商品征收关税。该办公室表示，会在“未来几天内”提出。
这个清单出台后，要有为期30天的公示期。这期间美国各界将会对此进行评估。
公示后，贸易代表办公室和相关机构再进行审核和分析。这一程序结束后，才宣布最后决定。
由此可见，起码还有一个月时间的“缓冲期”。
另一方面，从特朗普个人来看，情况也可能会出现转变。
特朗普此人惯用诈唬策略。比如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，在美日和美韩贸易方面，他都是一开始就大喊美国吃亏，然后威胁采取强硬措施。以此逼迫对方让步。
但是正如一名参加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的墨西哥官员所说，具体负责谈判事务的官员们，包括美国的官员，都是专心解决具体谈判，对特朗普的大嘴言论，只是听听算了。


▲外国媒体给特朗普“打造”的钢铝盔甲
再比如这次对钢铝产品征税，特朗普一开始气势汹汹，但又留有余地，说可以谈谈“豁免”，导致加拿大、墨西哥、日本、韩国以及欧盟等，纷纷向美国申请豁免。
用美国媒体的话说，让特朗普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——实际上欧盟也曾表示，要针锋相对向美国商品征税，特朗普也曾强硬“叫骂”，但最后还是给了欧盟豁免。
所以特朗普此人，在改变立场时，毫无“否定自己”的心理障碍。
当然，中美贸易毕竟是美国很多势力耿耿于怀的大事，也是特朗普长期以来号称要解决的问题，所以虽然说有可能趋向缓和，但从中国方面看，却不能掉以轻心，指望最后缓和，而是必须利用好自己手中的武器，做好最坏的打算。